02月29日, 2016 1,335 次浏览
在发现“引力波”之后,微信上回溯了五年前的一场《非你莫属》电视节目,一个下岗工人“民科”郭英森研究引力波,被方舟子们嘲讽讥笑轰下台去。此后,人们对于中国的科学创新问题展开了深刻而热烈的争论。
一些人质疑“方舟子”们对于创新者的态度,一些人则仍认为科学应该是具有科学素养、科技知识、科学态度和运用科学方法的人的专利。
科学创新是一种文化,尊重科学创新体现着一个民族的品质。每一个人都有追求和实现梦想的权利,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应该被社会尊重。
“什么事情也不要让中国人看见,他们看见了就会回去拷贝。”“中国人跟着你走路,然后让你无路可走。”中国人科学原创能力弱,在人家发明的基础上再创造能力强,这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问题,全世界都为之恐慌。欧洲的一些技术交流和展会已经不欢迎中国人出席,甚至一些公司的新产品拒绝出售给中国,美国更是动辄就将中国的科学家视为技术间谍。
中国人为什么原创努力弱?这与中国的教育文化密不可分,也是需要我们反躬自问的一个问题。中国的儒生知识分子从来没有创造出一件影响人类文明的科学技术发明。而四大发明、丝绸、瓷器、制茶等这些标志中华文明的科技产品,无一不是工匠、农妇和太监这些卑贱者创造的,这是为什么?
去泉州,宋朝时中国就可以制造上千吨的远洋帆船,今天我们还可以在博物馆中看到那些船舶的遗骸。郑和七下西洋,使用的“宝船”长四十四丈四尺,宽一十八丈,至今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大型超级远洋帆船,算算排水量接近万吨。但是这些船舶是如何制造出来的?采用什么样的工艺技术?设计图纸是如何绘制?材料和工艺是如何使用?居然没有留下详尽的文字记载。而在欧洲,很多图书馆中至今保留着几百年中他们每一个创新的完整文字记录。
显然,中国的这些创新都是工匠们完成的,至今没有留下制造和工艺细节的记载,这是因为中国的读书人与工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彼此联系甚少。中国的儒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书的目的就是通过科举升官发财,整个儒生集团只有这一个使命,就是背书应付科举,为做官而不懈奋斗。
而具有高度创造能力的工匠却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无法用文字记载这些技艺。我的一个朋友有一把战国铜剑,剑上有极为精美的几何暗纹,采用了极其精确的铸造工艺,至今都无法复制。所以说在中国,“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而他们这些卑贱者始终被踩在社会的最底层,被中国的知识分子嘲笑和漠视。除了鲁班,几乎没有一个人被历史所记载和尊崇。中国的许多发明因此是反复发明,而又几经断代重来。
而那些高贵的读书人,千年以来,写诗永远写不过李杜,却不依不饶;作词永远超不过苏辛,却没完没了。直到现代科学从西方流入中国,仍然用背书考试的老一套学习和认识问题。出现精英阶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没有人愿意成为现代工匠。
关于郭英森研究引力波的问题,并不在于一个“民科”的创造性是否科学,而是这个国家的读书人依然蔑视创新的卑贱者。
2016年初,我去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参观,馆中到处充满了发明创造,以至于我们今天能够享用的现代文明与科技几乎都是美国人在多年前发明的。而每一个发明的背后,都是无数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成功与不成功的创造。有一个展柜中有各式各样的灯泡,很多技术非常可笑甚至奇葩。但是,美国人将这一切都存入他们的国家历史博物馆供世人参观和敬仰。
美国没有讥笑这些创造者,没有因为他们之中很多人是卑贱者、异想天开的老百姓、没有学历和受过科学教育的缺乏科技素养的人而讥讽嘲笑他们。美国民主鼓励大家的想象力,支持人们去动手、去创造、去实践。就这一点,中国如果不能改造我们的因循守旧、故步自封的儒生知识分子,不仅不可能取代美国来引领人类文明的进程,而且将永远是一个追在别人后面照葫芦画瓢的二流国家。
我的一位朋友说,他在美国的一个朋友的孩子只有10岁,在学校参加设计3至6年级科学展览时作的宣传背板。他写的论文题目是《记忆细胞如何保护我们的身体》(Howmemorycellsprotectourbody)。宣传背板的内容包括背景介绍、假说、材料、方法、结果、结论,甚至还有参考文献,规格样式与参加一场正规学术会议没有区别。在展示中,他要接受三个真正科学家的学术评议。
关键还是最后一句,为什么这三位科学家愿意为这些小学生的研究进行学术评议和指导。我想问,在中国有多少科学家愿意这样做?
美国的一个高中生发明了新的胰腺癌检验方法,他为此要作一个小时的学术演讲,包括回答问题。美国孩子从幼儿园和小学阶段,就鼓励他们看各种课外书,而不是天天应付考试和课外补习。鼓励他们的创新思维,而不是拘泥于老师的讲课。帮助他们掌握了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和逻辑框架。有同志认为,不要说中国的“民科”,就是我们的大学生也要读到硕士、博士才掌握这套科学研究框架。因此得出中国的“民科”可休矣!因为他们想凭借有限的科学知识,一鸣惊人来改变他们的未来。
美国能源界,历史上有两个著名的“民科”,一个叫乔伊纳,一个是米歇尔。
乔伊纳是个阿拉巴马州的粮铺小老板,1913年在他53岁时突然异想天开,跑到田纳西打油井,希望有朝一日发财致富。但他运气不济,好几次筹资打井毫无收获。1926年他66岁时,到东得克萨斯用一台很旧的二手蒸汽动力钻机和锅炉进行钻探。1927年8月钻头掉进井里,井废了。几天后,他继续在30米外再打井。在打到600-700米时卡钻,不仅钻头,连钻杆也取不出来了,井又废了。
但是乔伊纳屡败屡战,继续向俄克拉荷马州和西得克萨斯州的朋友们进行风险筹资。美国人没有因为他是“民科”就对他嗤之以鼻,为他进行出资的有农民、工人、邮递员,这反映出美国人对于创新者的包容和鼓励。
1929年5月,乔伊纳继续开钻第三口井。到1930年10月,钻到1095米仍没有出油,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乔伊纳继续下钻,取出岩芯并让科学家们分析。科学家们的结论是:抱歉,芝加哥和达拉斯的专家都认为你没有必要打下去了,下面只有盐水。
缺乏所谓科学素养的乔伊纳不信邪,继续开动钻机。最后,他的钻井终于出油了,他发现了东德克萨斯大油田。在此后的50年里,这里一直都是美国最大的油田。乔伊纳的创新使美国快速实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另一个“民科”是页岩气之父——乔治•米歇尔。他是一个希腊牧民的儿子,一个房地产开发商。1981年在他70岁时,开始研究页岩气开采技术,被业内的科班专家们讥笑为想在“石头里榨出血”,没有科学素养的异想天开者。他把水平井和水压裂技术应用到页岩气开发上,开始了一次次的试验和一次次的失败。最终,他的坚持成就了影响人类的页岩气革命。
发现红移现象确认了宇宙大爆炸的天文学家哈勃,此前曾是一个篮球明星和参加过一战的军人。埃隆•马斯克是不是也能算是一个“民科”?1971年6月28日出生于南非,18岁移民加拿大。1992年,他靠奖学金进入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商业以及物理学。他没有太阳能发电的科学背景,没有汽车的科学背景,也没有航天的科学背景,更没有铁路的科学背景,但是他的SolarCity、Tesla、SpaceX和即将尝试的真空管道超高速火车正在改变世界。比尔•盖茨、史蒂夫•乔布斯、马克•扎克伯格这些伟大的创新者,都在没有完成大学教育就开始了影响人类的创新。
这样积极的“民科”创新者,也有来自中国。远大的张跃是一个画家,他创造了远大公司,制造了非常先进的吸收式制冷机,他目前正在研究可持续发展建筑。还有马云,考了两年才考上一所很普通的高中,有一次数学考试他只得了31分。一个杭州电子工学院英文及国际贸易的青年教师,却创造了阿里巴巴这样全球最有价值的互联网企业。
再看一看人类最伟大的“民科”发明家爱迪生的历史,也许我们会彻底改变程式化的思维?爱迪生1847年出生,1854年父亲生意失败而移民美国。1855年上学,因为思维过于活跃,事事刨根问底,三个月后就被老师以“低能儿”为由撵出了学校。爱迪生自己看书和学习,在家里的地窖里做各种各样实验,当然也是事故频发。
1859年他靠在火车上卖报纸为生。1861年,他异想天开用卖报纸攒下的钱买了印刷机,自己办报纸。社长、编辑、记者、印刷工和卖报童都是他一个人兼任。在他租用的火车办公室里,又办报又进行科学实验,最后因为实验室失火被赶出车站。
此后,他当上电报发报员,换了十次工作,五次被开,五次辞职。但是,这么一个办事“不靠谱”的爱迪生发明了自动投票机,这是他的第一项专利。此后,他获得两千多个发明,一千多个专利。没怎么上过学、没有接受多科学素养和专业化培训的爱迪生,靠母亲教和自觉、不断试验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那么他算不算是一个“民科”呢?
如果那些接受专业化科学训练的、有科学素养的科学家们无法进行原始创新,“民科”们又被嗤之以鼻,那么谁去异想天开和说干就干?那么,我们民族的希望在哪里?科学和专业与否或许是其次的,创新的精神对于中国是更为重要的。如果我们能够尊重这些“民科”,是不是会鼓励更多的人去发挥他们的想象力?更多的人为他们的创新去学习而完善自我,来推动我们整个民族的进步。
每一个成功的创新,都是自己和无数人的失败成就的,这就是“失败是成功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