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可持续发展 要让“人民当家作主”

电力可持续发展 要让“人民当家作主”

中国能源网 韩晓平

        党的十八大提出“推动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来建设美丽中国。何谓“革命”？何谓“改革”？我在新疆电力公司讲课时，听到一位同志的诠释非常精辟，他说：改革就是“自上而下”，革命就是“自下而上”。那么我们将如何推动中国能源生产和消费发生一场“自下而上”的深刻革命？

第三次工业革命

        美国著名趋势学家杰里米•里夫金2012年出版了一本《第三次工业革命》，他说，第一次工业革命造就了密集的城市核心区、拔地而起的工厂，第二次工业革命催生了城郊大片房地产业以及工业区的繁荣，第三次工业革命将会把每一栋楼房转变成微型发电厂。以里夫金为代表的一大群学者关于“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呼声，引起全球范围内的高度关注。时任副总理的李克强同志在第一时间就阅读了英文的原著，并将此书推荐给大家，他认为“第三次工业革命”已经到来。

里夫金在该书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对未来能源模式的预言，“分布式可再生能源能跨越国界，随需求自由流动，成千上万的人都可在自己家中、工厂和办公室或者附近区域自行发电，并在社区或地区间能源共享，每个人都将成为一个遍布整个大陆的、没有界限的绿色电力网络中的节点，正如信息在互联网上自由流动。”

他的认识与我们对于能源生产和消费的传统认识截然不同。在工业化时代，强调“规模效益”，组织社会化大生产，实施社会大分工，建立社会大系统。追求越来越大的大煤矿，大铁路网，大码头，大船队，大电厂，大电网，大热网等等，通过规模化生产不断提升能源转换、输送和利用效率。“规模效益”成为能源生产和消费的金科玉律。

然而，社会和技术的发展常常事与愿违，规模经济未能给中国带来可持续的发展。1979年到1988年，“改革开放”的第一个十年，中国的能源平均年增长率4.77%，而GDP的平均年增幅9.69%，能源弹性系数0.49，低于全球平均水平；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之后，中国经济也出现了一个发展高峰期。从1993年到2002年，十年GDP平均年增长9.21%，能源平均年增长4.46%，弹性系数0.484，继续维持了这种合理的可持续的发展模式。而到2003年至2012年的所谓“黄金十年”，中国GDP的平均年增长率为10%，但能源的平均消耗增幅9.49%，弹性系数整整翻了一番达到0.949。酸雨污染区域120万平方公里，雾霾污染区域达到143万平方公里，经济增长无法持续，资源禀赋无力支撑，生态环境无以承载，社会矛盾无可应对。

在过去的那些年中，我们不断追求规模，不断扩大规模，上大压小，淘汰落后产能，我们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油气公司，最大的发电公司和最大的电网企业，最大的发电设备制造企业，拥有世界运输量最大的运煤铁路和运煤船队，最大的煤矿集群和最大的燃煤电厂，运输能力最强的输送体系和输电能力最强的高压和特高压电网……，就规模而言，我们无不登峰造极。但是，我们也成为全世界消耗能源最多，污染和温室气体排放最多的国家，人均能耗是全球平均水平的110%，人均二氧化碳排放是全球人均水平的140%，而人均GDP仅为全球平均水平的60%。显而易见，规模似乎越来越难以为我们的国家带来资源、环境、经济和社会效益。

事实上，由互联网带来的信息革命已经完全改变了工业时代的基本逻辑，再也不必一味盲目地强调“规模”，不必依赖巨型超级计算机，而是通过互联网将全世界一台台个性化的个人电脑联合起来，通过彼此之间的合作，互联、互动、互补、互助，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发展模式。里夫金说：“在未来的历史进程中，生存并非取决于竞争，而是合作，不是各自为战，而是人人互协。如果说地球更像一个由相互依赖的生态关系所组成的生命有机体，那么我们的生存则依赖于彼此合作，共同维护其中的全球生态系统，这既是可持续发展的深层含义，也是生物圈政治的本质所在。”

社会主义主张合作，资本主义鼓励竞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基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将合作和竞争两个本来相互对立的方式合二而一，向中国道家的太极图一样彼此交融，协调统一在一个系统之中。在广泛的市场化竞争中，利用文化传统、科学技术和人类的善良互助的本性，来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彼此合作，从而推进整个社会的和谐进步。里夫金为什么在中国更加受到推崇？因为他的理念，他所憧憬的目标，正与中国共产党人前赴后继几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彼此一致；而他所提出的“共同维护其中的全球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的深层含义”，恰恰就是我们“十八大”确定的“生态文明”的深层含义。“生态文明”是人类最普世的价值观，也是中国共产党人在今天的历史时期，根据人民意愿和事业发展需要，提出的最富感召力，并团结带领人民为之奋斗”的奋斗时代新目标。

十八大报告要求：“面对资源约束趋紧、环境污染严重、生态系统退化的严峻形势，必须树立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中国共产党人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标志成为全党和全国人民新时代的奋斗目标。里夫金对中国人选择的道路非常看好，他认为，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是由西方引领的，但第三次工业革命可能会由亚洲引领，也许就是中国？

看好中国优势

        里夫金看好中国不仅是因为与中国的理念互通，更重要的是中国据有的世界无与伦比的国家执行力和已经积累的可再生能源制造能力，以及巨大的增长中的市场和严峻的环境污染亟待治理等多方面的发展条件。毛泽东一代人将“一盘散沙”的旧中国，变为组织动员体系健全，统一步调一致，具有空前执行力的“新中国”。他们不仅保证了国家主权的独立自主，也实现了国家能源的独立自主，为后人实现国家现代化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社会原始积累，试错了各种不同的发展道路，奠定了坚实的发展基础，并创造了有利的外部发展条件。

2012年10月26日，国家电网公司根据中央和国务院领导要求，迅速制定了一系列规定，全面接纳分布式光伏发电并网。国网公布了《分布式光伏发电并网管理工作意见》、《分布式光伏发电并网服务工作意见》和《分布式光伏发电接入配电网相关技术规定》，对于接入10kV的6MW以下光伏分布式电站免除接入电网的工程配套费，免费提供备用电力保障，并全部收购上网电量。2013年2月27日，国网再次发布《关于做好分布式电源并网服务工作的意见》，承诺将促进包括太阳能、天然气、生物质能、风能、地热能、海洋能、资源综合利用发电等类型分布式电源并入国家电网，并提供优惠并网条件、加强配套电网建设，优化并网流程、简化并网手续、提高服务效率等。国网公司表现出的执行力，印证了中国的制度优势。

        过去十年，在战略性新兴产业政策的刺激下，中国有100多个城市建设了光伏产业基地，太阳能及相关企业在全国最高峰达到2700余家。2011年全球的光伏组件产能约为50GW，其中中国已有及在建的组件产能总量30GW，而当年全球新增装机容量仅仅29.7GW。2012年全国光伏组件产能进一步增加到45GW，产能过剩情况严峻。但与此同时，激烈的竞争将太阳能组件价格从2011年的每瓦1.4美元下降至2012年的0.7美元。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尽管产能严重过剩和企业间降价倾销，遭到美国和欧洲的反倾销、反补贴制裁，给中国的银行带来数百亿坏账。但太阳能产品价格的不断下降和巨大的产能规模为太阳能在中国大规模应用奠定了关键基础。

        2012年7月份，国家能源局发布《太阳能发电发展“十二五”规划》，提出大力推广分布式太阳能光伏发电等多项对策。9月份，国家能源局发布《关于申报分布式光伏发电规模化应用示范区的通知》，拟大力建设新能源示范工程。根据《十二五能源规划》，到2015年，我国将建成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2100万千瓦以上，发电量达到259亿千瓦时。其中，分布式和并网式太阳能发电将各发展1000万千瓦，太阳能光热发电100万千瓦。规划建成100个以分布式可再生能源应用为主的新能源示范城市。根据预期，到2020年中国太阳能发电装机总容量将超过5000万千瓦，发电量达到595亿千瓦时，分布式的太阳能装机容量将超过2700万千瓦。目前，在美国和欧洲对中国太阳能产业双反的刺激下，中国将可能进一步扩大太阳能光伏发电的利用规模。预期2015年的装机容量将可能达到3500万千瓦，2020年将会突破一亿千瓦大关。

6月14日，李克强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促进光伏产业健康发展问题，明确提出：重点拓展分布式光伏发电应用，保障对分布式光伏发电按电量补贴的资金及时发放到位。

发展光伏、风电、小水电、生物质、天然气和资源综合利用等分布式能源系统，在应对气候变化、治理雾霾、保障能源安全、提高能源效率和激励民众参与等方面的优势，已成为世界各国能源战略的核心内容，受到广泛关注，将形成未来国家间的核心竞争力。新华社认为，积极发展分布式能源，对优化能源结构、推动节能减排、有效降低电力行业PM2.5污染、促进经济长期平稳较快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国家十二五能源规划中提出“推动能源供应方式变革”，具体将“根据新兴能源的技术基础、发展潜力和相关产业发展态势，以分布式能源、智能电网、新能源汽车供能设施为重点，大力推广新型供能方式，提高能源综合利用效率”。在大力发展分布式能源中，统筹传统能源、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的综合利用，按照自用为主、富余上网、因地制宜、有序推进的原则，积极发展分布式能源，实现分布式能源与集中供能系统协调发展。一方面积极发展天然气分布式能源；另一方面大力发展分布式可再生能源。根据资源特性和用能需求，加快风能、太阳能、小水电、生物质能、海洋能、地热能等可再生能源的分布式开发利用；同时，营造有利于分布式能源发展的体制政策环境。

        随着政策的逐步落实，中国的分布式能源，特别是太阳能光伏发电将会得到空前的大发展。城镇化建设是十八大确定的中国新四化建设之一，将为中国能源带来巨大挑战。一个居住在乡村的农民搬入城镇，能源消费将增加3倍。根据预期，未来还将有4亿人口进入城镇生活，中国的能源需求还将大幅度增加。而中国面对能源资源、环境污染和能源安全的极大压力，我们必须要找到一种尽可能降低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利用分布在广袤大地上的普照阳光，和阳光带来的太阳能、风能、水能和生物质能，以及广泛遍布的页岩气、煤层气等清洁能源，并依靠智能电网将这些分布的能源互补合作来尽其可能就地“因地制宜”地解决问题。这不仅是一场巨大的挑战，对于中国也将是一次巨大的发展机遇。

 亿万人民自己的事业

        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亿万人民自己的事业，所以必须发挥人民主人翁精神，更好保证人民当家作主”。总书记的讲话继承了党的光荣传统，毛主席说，“我们的党要坚持把社会主义事业推向前进，就必须坚持群众路线”。在中国革命最艰苦的时期，我们党提出和坚持了“一切为了群众、一切相信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密切联系群众的群众路线”。依靠人民群众，动员人民群众实现了以弱胜强，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八百万大军，最终不仅建立了“新中国”，并建设、捍卫了“新中国”。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人最为宝贵和最不可丢弃的政治财富。

        如果你研究一下信息技术革命的方向，你会发现互联网、分布式计算、云计算、大数据、3D打印和智慧能源网等一系列的技术指引的方向都与“群众路线”的指向完全一致，无不通过“用户主权”将其变为“人民群众自己的事业”。让消费者成为信息共享的用户，并直接参与投资、运营和创新。实际上，“第三次工业革命”就是一次不折不扣的人民战争，谁能更充分地发挥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动员人民群众的主人翁精神，谁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这是人类生产力发展的大方向，十八大报告中指出：“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中国也必须顺应这一历史潮流，中国的能源电力行业更不能因此拖了中国跟进时代潮流的后腿。

        其实，与时俱进也是一种自我解放。根据中电联预测，未来每五年，由于小康社会的建设和城市化进程，每5年要累积增加1.8万亿kWh用电量，平均年增加3600亿kWh；随着第三产业和居民用电负荷比重的增长，每5年要累积增加3.2亿kW用电负荷，平均年增加6400万；而可再生能源比重的大幅度增长，每5年要累积增加4.4亿kW装机容量，平均年增长8800万。这一趋势将使电网和发电企业的设备利用小时逐年下降，大量高价而又不稳定、不确定的风电和太阳能无形中大大增加了电网企业的运营管理成本。此外，随着电力需求的持续增长，中国建设大型火电、水电和核电的厂址资源即将殆尽，环境排放和水资源的制约越发凸显，增加供电和保障供电安全的压力会越来越多。解决这些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走群众路线，就是将发电与负荷管理的责任推向需求侧。正向习近平总书记所言“每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只要我们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我们不让需求侧的民众直接参与电力供应和提高能效，他们如何承担起相关的社会公民责任？

根据国家电网统计，截至2012年底，中国装机容量在6MW以下的已并网分布式电源1.56万个，总装机容量3436万千瓦，其中分布式的水电站2376万千瓦；工业余热、余压、余气资源综合利用和生物质发电近年来增长迅速，装机容量871万千瓦；剩下的189万是光伏和天然气等分布式能源。这些分布式能源电站遍布在各地的各种用户，是数以千计的企业和数以万计的能源用户直接参与投资、建设、运营，并分享其相关的收益。这些用户实际很难构成对电网企业利益的影响，按照十二五规划，五年新增的太阳能和天然气等分布式能源的装机总容量不过几千万千瓦，与规划中的每年平均新增6635万千瓦需求负荷和8836万千瓦的新增发电装机容量相比难以形成威胁，但却从根本上解决了社会舆论对电网垄断的批评。因为，只有发展分布式能源是解决电网自然垄断的最根本性的革命，而对电网“一切五”的拆分也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式的改革。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当民众能够深刻参与，投资的经济性就变了无足轻重了。目前，大家普遍使用的智能手机大大超出了实际应用的需要，90%以上的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90%以上的功能，如果从经济性的角度看几乎没有一个手机能做到物尽其用，投资效益非常之低，但这并不会影响大家拥有智能手机和手机不断升级换代的趋势。在屋顶太阳能光伏发电非常普及的德国，绝大多数安装太阳能电池板的家庭都不清楚能否回收投资，但这并没有影响大家安装光伏屋顶的热情，绝大多数家庭的目的与投资收益无关，与生态文明更加密切。全世界没有一台混合动力汽车节省的油钱可以弥补或花的钱，但到目前为止，全球混合动力汽车保有量达到207万辆。所以，我们必须将权利还给消费者，只有还权给人民，才能充分调动人民参与节能减排和可持续发展，才能把参与生态文明和美丽中国建设变为一种时尚。

        除了里夫金的《第三次工业革命》之外，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还有另一个版本的“第三地工业革命”。未来制造业和服务业的界线将越来越模糊，许多厂商销售的不只是产品，更是良好的服务。随着信息技术的革命，生产向需求侧转移，高质量、专业化的服务越来越重要，特别是在能源行业智能电网和其延伸的各种各样的服务将越发重要。这种服务不仅局限于对分布式能源接入、互补、调节，而且延伸到能源需求侧的管理，甚至通过智能电网的通讯功能对所有电气设备进行智能控制，电网和电力企业的转型变得越来越关键，越来越迫切，越来越决定其生死攸关。

       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的博鳌会议上引用了汉代《盐铁论》作者桓宽的一段名言：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强者乘势而进。对于中国能源行业而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民族对伟大复兴的期待都需要我们在新工业信息革命中成为革命的明者、智者和强者。 （本文2013年4月29日第一稿，为某电网杂志约稿，因未能通过领导审查被退回。6月18日，在中央开展“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之后再次修改发表）